編者按

　　鄉(xiāng)村干部報年度策劃“跟班鄉(xiāng)村干部”活動，來到了新的一站——江蘇省宿遷市泗陽縣里仁鄉(xiāng)丁窯村。

　　這個僅525戶、2452人的蘇北小村在當?shù)睾蘸沼忻Ｒ驗?，這是一個當?shù)厝罕娮炖铩盃€到神仙來都搖頭”的村子，既窮又亂，既是“十三五”省定經(jīng)濟薄弱村，今年又被定為“軟弱后進黨組織”，列入整頓轉(zhuǎn)化名單。

　　今年7月，鄉(xiāng)黨委任命25歲的返鄉(xiāng)新村干張凡擔任丁窯村書記。這位“丫頭書記”大刀闊斧，對村班子實施大換血，原先的8個村干部換了7個。新兵書記、領(lǐng)著一群平均年齡為38歲的“新兵”干部，投身農(nóng)房改善、公共空間治理、脫貧攻堅、土地流轉(zhuǎn)……短短半年干下來，丁窯村面貌煥然一新。

　　讓我們一起去見識一下“神仙都點頭”的奇跡是怎樣發(fā)生的吧！

　　圖為丁窯村新（右）、舊（左）黨群服務中心對比

　　“我晚上入戶送棉襖，你們來不來”

　　12月6日傍晚，我們趕到了里仁鄉(xiāng)。鄉(xiāng)組織委員王浩是個90后，有激情、有想法。里仁鄉(xiāng)的返鄉(xiāng)興村新村干隊伍日常管理，就是他主抓的。

　　由于年紀和新村干們相仿，王浩對這支鄉(xiāng)村青年干部人才隊伍有說不完的故事和情感。他告訴我們，新村干是2017年起宿遷市委組織部實施的一項基層人才新政，迄今招了兩批。選拔具有大專以上學歷、35歲以下的本土有為青年進入村里培養(yǎng)，為脫貧攻堅和鄉(xiāng)村振興注入源源不斷的干部人才動力。在里仁鄉(xiāng)，這樣的新村干共有27人，張凡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。

　　優(yōu)秀不優(yōu)秀？眼見為實?！白撸瑤銈?nèi)フ宜?！”晚飯后，王浩開車拉上我們出發(fā)了。

　　一棟氣派的二層樓房，就是今年新落成的丁窯村黨群服務中心。一個瘦瘦小小的年輕姑娘迎出門來。領(lǐng)著我們里里外外轉(zhuǎn)了一圈后，沒等我們坐下喝口水，她就從墻角提起兩個白色大塑料袋，一手一個，“我要趕著去兩家送棉襖，你們來不來？”

　　在農(nóng)村入戶，掐好村民在家的時間很重要?！稗r(nóng)村大家都睡得早，這時候去正正好，都是群眾在看電視的時間！”她一邊走一邊解釋。天涼了，村里買了一批棉衣棉被。11月29日，村里在新落成的黨群服務中心廣場上舉辦首屆“小板凳議事會”，現(xiàn)場給困難家庭發(fā)放了一批。有兩戶因故沒能到場?！懊魈炀褪谴笱┕?jié)氣，必須趕緊給人送去！”

　　圖為記者與張凡在為貧困戶送棉衣的路上

　　服務中心里里外外一切都是新的，門口有新路燈，路也是硬化后的寬敞水泥路。走了幾分鐘后，張凡領(lǐng)著我們拐上了一條狹長黝黑的路，且坑坑洼洼。張凡不停地提醒我們：這兒有石塊，那兒有小溝……

　　走在這樣的路上，她有些不好意思說，原先村里都是這樣的路，年久失修，最寬的地方只有3.5米，老百姓會車都要爭個誰讓誰?！叭绻覀兊娜罕姸奸_上轎車了，還要為路紅臉，哪來的幸福感呢？”

　　張凡的擔心不是無的放矢。就在幾個月前，有個鄉(xiāng)干部開車來村辦事，把村里一位騎電動車的老人給晃到路邊溝里去了，為醫(yī)藥費，老人找村里、找那位干部鬧了好多回。

　　張凡上任后第一把火就是解決路的問題，“我們先后爭取200多萬元項目資金，短短半年時間，把鄉(xiāng)里通往我們村沿途3個村的村道都連帶硬化、拓寬，還在村里架設(shè)了路燈4.5公里。”她邊走邊說。下一步，她就要硬化眼前這些通組路，把民心路一條條通到老百姓家門口。

　　“你們有事給我打電話，24小時都通”

　　圖為丁窯村黨支部書記張凡為貧困戶張彪穿棉衣

　　我們第一家看的是21歲的小伙張彪。出生時，張彪因難產(chǎn)導致智力障礙，和80多歲的奶奶相依為命。

　　“還認不認識我呀？”“凡凡！”張彪一眼就認出了張凡。

　　張凡的奶奶說：“他看上去傻傻的，誰對他好的，他記得牢牢的！”送去的棉襖，張彪立馬高興地換上，張凡就幫他穿，還把領(lǐng)子拉拉好，就像親姐姐對弟弟一樣，還挺合身，張凡一邊使勁地夸他：“真好看！”張彪一臉陽光燦爛。

　　黑夜中，我們叩開了蒼綴英家的門。

　　蒼奶奶和老伴都80多歲了，和張凡相識，源自張凡喜歡下村逛。一開始老人以為是上門推銷保健品的，警惕性還挺高。隨后誤會解開了，再上門，老人就熱情些了。再來幾次，處出感情來了。“我孫女比凡凡小三歲，也是大學生，難得回家。我們把凡凡當成自己親孫女了！”蒼奶奶邊說邊用手背抹眼淚。

　　圖為丁窯村黨支部書記張凡為貧困戶蒼綴英老奶奶穿棉衣

　　“孫女”每次上門，都要拎點東西。推卻不過，換上新棉衣的老人特別開心。更讓老人暖心的是，張凡挑的棉襖，比先前自己親孫女給她買的那件寬松，“孫女跟我講，現(xiàn)在都流行什么修身款，很好看，但穿上真的不舒服，尤其老腰勒得難過。還是我家凡凡懂我，這孫女親！”她一把就把張凡摟在了懷里。

　　臨出門，張凡往蒼奶奶的老款手機上，熟練地存上了自己的號碼。“我會常來，你們有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，24小時都通！”

　　看到有需要幫助的老人，她都會留號碼。她對市面上不多的幾款老人機很熟悉?！拔也幌Ｍ先藗冇玫蒙?，希望爺爺奶奶們都長命百歲。但有事，盡管找我！”張凡的語氣斬釘截鐵?！　?/p>

　　“腳下有泡，群眾才會認可你”

　　離開蒼家，已過了晚上9點，村莊都進入了沉睡時間。我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溫度計，刻度顯示為：1℃。但體感其實要比溫度計更低些，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，我們呼出的白氣愈發(fā)清冷。

　　一路走，張凡一路給我們介紹她走訪的感悟：這些老人真正在意的不是一件兩件棉衣，而是有人惦記著他們，有人愿意花時間陪陪陪他們。特別是在這樣冷的夜里。這是一種融入群眾的好方法。

　　走訪就是一個最實用的方法。夜風吹過，已是冰冷，村里的狗都沒有了叫喚的熱情。偶爾有一兩聲犬吠，隨著腳步的接近，再聽到張凡的聲音，很快就停歇了。張凡對這個自豪地不行：剛來村里，一條莊的狗都“組團示威”，現(xiàn)在，這些狗都把她當自家人了。

　　自豪的背后，是她一腳又一腳的水泡。她告訴我們，在基層做工作，如果你是開著車去做的，群眾都不愛搭理你。她在村里，15個村民小組、500多戶人家，半年下來，她幾乎靠腳，轉(zhuǎn)了個遍，腳上可沒少長水泡。為這，她媽可心疼死了，給她挑水泡的時候分外地狠，“讓你能，讓你能！”

　　不過，疼在腳上，樂在心里。當我們說到“我們和你們一樣，要做到腳下有泥，心中有真情”時，張凡一板一眼地糾正我們：要當好村干部，腳下有泥太正常了。但換位思考，也說明村里的路還不夠好。一個好的村干部腳下有泥，不如腳下有泡。

　　回到村部，我們剛坐下，熱茶端上手，一通電話就進來了。

　　“不好意思，這個電話得了！”張凡慌慌張張地站起來，壓低嗓門應答道：“媽，剛下村了，沒顧上！”

　　張凡老家是鄰村的，父母早年把家搬去了縣城。自打她到丁窯當村書記，早來晚走是家常便飯，有時一個人要干到凌晨一兩點?；夭涣丝h城，她就帶著行李，住進了老家的房子，一個人。最讓媽媽擔心的是，每天早出晚歸，經(jīng)常一天只吃一頓飯，晚飯，還經(jīng)常是外賣。

　　這樣的女兒，媽媽怎么處置呢？媽媽只好搬回老家來“陪讀”，但也和張凡約法三章：每天下班要給媽媽打個電話，媽媽好出來接她，提前把飯熱好。

　　今天，入戶送棉襖，她又爽約了。六點下班，七點、八點、九點……遲遲沒接到電話的媽媽急了，一連打了3個電話。前兩個，在走訪過程中，她沒有接。第三個才接了，媽媽的語氣自然不好，通話不到一分鐘，便掛斷了電話。

　　張凡知道，媽媽生她氣了?！安贿^，我也習慣了!”

　　圖為記者聶偉（中）、倪懷成（右）來到張凡（左）創(chuàng)業(yè)的蔬菜大棚

　　剛準備跟張凡道別，她的手機又響了，是本村在外創(chuàng)業(yè)能人丁全林打來的。張凡和他還沒見過面，半年來只通過兩次電話。上次通話后，丁全林把自己江陰親戚家的服裝廠搬來了村里，解決了十多位村民家門口就業(yè)。

　　這回，他來電是給張凡報喜：他把公司今年稅收返還的15萬元打到了集體賬上。敲定了捐款的用途以及資金監(jiān)管等細節(jié)，張凡趁機要求更多：“最近有沒有空回來一趟？想請你給村民們上堂創(chuàng)業(yè)課！”丁全林對村子的改變也很振奮，很爽快地答應了：“后天上午，我到村部來！”

　　掛掉電話后，張凡的眼睛亮晶晶的?！澳銈兛吹搅耍皇俏易龅煤?，是我足夠幸運。村里人多么支持我！”她說，丁總?cè)嗽谇鄭u，明晚會專門開車400多公里回村里?！拔倚U感動的，打算給他準備一個小驚喜！”

　　夜里11點，我們結(jié)束了第一天的采訪，和張凡揮手告別。